许宁宁

RCEP产业合作委员会主席

为何近些年来越来越多中国企业走出去发展首选东盟地区？作为中国的近邻，东盟现在的政局、经济形势如何？在当前全球经济低迷、国际形势复杂多变的情况下，东盟是否值得中国企业“走进去”开展经济合作？中国企业如何有效在东盟经营发展？这是中国很多企业关注的问题。

今天，我主要讲三个部分，一是分析中国企业“走进去”首选东盟地区的主要原因；二是分析东盟当前的政治局势与经济形势；三是中国企业投资东盟的有关建议。

第一，中国和东盟比邻而居，山水相连，交通便利。在疫情前，中国和东盟国家每星期有4800百多架航班往返，来往非常方便，便于中国企业经营管理。在共建“一带一路”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设施联通，中国和东盟在设施联通方面成效显著，双方交通包括铁路、公路、航空、航运合作发展快。2021年12月中国与老挝的铁路通车。

第二，双方相互开放市场。非常典型的一个标志就是建成于2020年的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中国和东盟之间的货物产品贸易90%以上是零关税，双方实施零关税的市场开放为企业之间的合作提供了便利的制度保障。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是双方通过谈判签署自由贸易协定后相互开放市场的制度安排，组建由中国内陆以及东盟十国的所有国土面积组成的一个自由贸易区。2000年，时任朱镕基提议中国和东盟建立自由贸易关系。2001年，双方在第五次中国-东盟领导会议上达成实施零关税共识，随后2002年在金边召开的中国-东盟领导会议上签署了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框架协议。2004年1月1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早期计划开始实施，双方500种农产品贸易的关税从15%降到0。自此，中国的市场上多了很多东南亚的水果，而且价格便宜，比如榴莲、菠萝蜜等。同样，在东盟国家的市场上也出现了很多中国的农产品，比如苹果、大枣等。中国和东盟率先实施零关税的产品是农产品，惠及了广大的消费者和农业发展。一般来说，各国自由贸易协定最难开放的就是农产品市场，而中国和东盟率先把它作为开放市场，充分体现了双方开放市场的决心与信心。自2005年7月20日起，中国和东盟按照签署的自由贸易协议，近7000种产品开始大幅下调关税。从2005年到2010年，这5年间关税持续下调，双方92%的商品贸易关税实现0，达到了自由贸易区的标准。

伴随着近十年的“一带一路”共建，双方又实施了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的升级，当前正在执行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2.0版。实施自由贸易协定为中国企业走进东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第三，政和商通。由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10个国家组成的东南亚国家联盟，简称东盟。31年前，中国和东盟建立了对话伙伴关系，开启了中国和东盟的友好往来。2021年，中国和东盟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国和东盟举行了纪念建立对话伙伴关系30周年特别峰会，会上发表了《联合声明》，规划了今后30年中国和东盟关系的发展目标。中国和东盟10个国家都分别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其中与新加坡签署的是与时俱进的合作伙伴关系，与老挝、柬埔寨签署了共建命运共同体的行动计划，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方面做了积极的探索。近十年来，中国和东盟10国都分别达成了共建“一带一路”的共识，积极推动共商共建共享，积极实施五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中国和东盟在大部分领域都开展了合作，例如正在执行的中国-东盟第4个5年行动计划，涵盖了政治、经济、社会人文3大领域的许多方面。在疫情期间，东盟成为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充分体现了双方之间经贸合作的互补性和韧性。

第四，东盟作为新兴经济体发展潜力巨大。除了新加坡这个发达国家以外，东盟其他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东盟正在进行经济共同体建设。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推动了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建设，随后，东盟又把东盟自由贸易区发展为东盟经济共同体。东盟经济共同体是东盟共同体的三大支柱之一，东盟共同体包括政治安全共同体、经济共同体和社会人文共同体。其中，经济共同体起了重要的粘合剂作用。东盟经济共同体正在执行2025年发展蓝图和一系列经济合作共识。东盟经济高度外向发展，及其依赖外部产业链。最近，东盟积极实施经济复苏计划，积极应对世界经济、国际政治的问题。东盟各国的国际合作也更加密切，各国经济增速表现良好。东盟是中国对外的最大贸易伙伴，而东盟成员国中的越南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印尼作为东盟最大的经济体，当前经济发展潜力很大，尤其是数字经济、制造业等。东盟作为新兴经济体发展潜力大，受到劳动力价格、优惠政策、丰富的自然资源等吸引，越来越多中国企业到东南亚寻求发展。

第五，发达国家对东盟没有实施贸易壁垒，甚至予以了有的东盟国家一些贸易优惠政策。这使得中国的一些企业，为了绕开个别发达国家对中国实施的贸易保护，而选择到东南亚投资设厂，以开拓更广阔的国际市场。此外，东盟和印度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而中国和印度没有签署自由贸易协定。面对印度这个大市场，中国企业可以利用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和东盟-印度自由贸易协定，运用2个零关税开拓印度市场。

东盟实施大国平衡外交，实施多元化外交，东盟和中国、美国、欧盟、日本均在发展合作关系。东盟在此种多元化外交中也得到了好处，这些国家纷纷积极和东盟发展联系，同时也在经济上予以东盟实惠。每年东亚领导人系列峰会在东盟召开，这是影响地区合作的重要会议，在系列峰会期间讨论一系列合作的计划、共同关切的问题、地区国际上的重大事宜。2022年将在柬埔寨召开东亚领导人系列峰会，在泰国召开APEC领导会议，在印尼召开G20领导会议。3个重要峰会都在东南亚召开，进一步提升东盟的国际地位。

东盟各国之间没有武装冲突，这得益于东盟共同体建设。东盟共同体的支柱之一是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通过召开部长级会议和高官会议，沟通协调发表一系列联合声明和协同计划，推动了东盟10国之间的互信和相互发展。当前东盟国家中，唯一有国内战乱的国家是缅甸，东盟就此达成了5点共识。东盟其他国家领导人认为，缅甸军方没有落实好这5点共识。缅甸短时间内难以平息这种乱象。东盟其他国家总体上政局稳定。

中国和东盟合作，不仅关系到我国实施双循环的经济发展、扩大开放、和周边国家的睦邻友好关系，还关系到地区经济复苏增长和地区稳定。

近些年，联系我处的机构很多，有央企、民企、科技企业、中小企业，也有省市政府、全国性的行业商协会，大家都非常关注走进东盟。中国企业在走进东盟的过程中，一方面分享区域经济一体化与政和商通带来的红利；另一方面也在为中国和东盟经济成员国的睦邻友好关系的发展做出企业的贡献。当然，在走进东盟期间也出现不少新问题、新情况，这值得中国企业重视和关注。

对于想要进入东盟的企业和已经进入东盟的企业，以下提供5点建议：

（一）抓住区域经济一体化商机

就全球而言，一些国家实施的贸易保护、全球产业链受到不利影响，国际形势的不稳定性增多，带来了全球经济增长低迷，区域经济合作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区域经济一体化使得区域内国家能够抱团取暖。对于中国企业来说，选择邻近的东盟、选择RCEP区域进行开发和经济合作是首选。

（二）企业需要掌握有关情况

掌握情况是中国企业更有效地走进东盟的基本前提。在走进东盟的过程中一些走了弯路的企业，主要原因之一是不掌握情况，缺乏可行性研究，选错了合作伙伴或贸易代理商。只靠感觉、直觉而做出抉择，容易出现决策失误。中国企业需要掌握如下情况：

第一，掌握现在东盟各国的经济复苏计划及政策、《东盟经济共同体发展蓝图2025年》等。企业应该了解东盟经济共同体未来的发展方向，比如实施互联互通合作等。

第二，掌握东盟各国的重大关切，比如数字经济、绿色经济等。在数字经济、绿色经济领域，中国有诸多优势强的产品、技术可以与东盟进行合作。东盟重视绿色经济发展，东盟正在进行的智慧城市建设，新加坡、文莱和东盟另外8个国家（每个国家有3个城市）正在进行智慧城市先行建设，其中新加坡与深圳、上海有着比较密切的相关合作。另外，由于中小企业影响国计民生，东盟重视中小企业发展。以上的数字经济、绿色经济、中小企业发展等，都写入了东盟10国的各自发展计划和整体经济复苏计划之中，而且有不少具体的措施，中国企业要了解这些重要关切。中国企业走进东盟建议选择双方关切程度高、经贸互补性强的产业进行切入，因为关切度越高、互补性越强的领域越容易开展合作。

第三，掌握中国与东盟多边和中国与东盟国家双边已经达成的一系列经济合作共识，包括发表的联合声明、领导人会谈时提出的合作领域。企业要结合自身的优势，融入到以上共识的落实之中，这样容易获取政府的支持和指导。

第四，掌握东盟与外部其他国家经济合作动态，包括执行的自由贸易协定。比如东盟与印度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了解相关的降税时间表，企业可以利用东盟的原产地政策来开拓印度市场。2022年，美国邀请了东盟8个国家领导人（缅甸和菲律宾领导人没有出席）召开了美国-东盟领导人会议，会议之后发表了联合声明，其中包括美国-东盟经济合作相关的内容。美国现在为了遏制中国、推动印太战略及其印太经济框架，中国企业应该掌握这些情况，因为这涉及到东盟与这些国家的经济关系以及中国的产业链延伸。东盟与日本、东盟与澳大利亚等国也每年召开合作会议。中国企业应该注意东盟和他的伙伴国已经形成的共识，尤其是经济合作部分，这对找准经济合作点有好处。中国和东盟正在执行第4个5年行动计划（2021年-2025年），其中包括基础设施建设合作、数字经济合作、中小企业合作、青年企业家合作、金融合作、环保合作、文化产业合作等。

（三）企业应该积极利用好现有合作机制

中国和东盟多边或中国和东盟各国双边都有一系列的合作机制，并且在很多领域都有部长级的合作机制。在产业行业方面，我处建立了一系列的行业合作机制，比如中国-东盟中医药行业合作委员会、中国-东盟物流行业合作委员会、中国-东盟食品行业委员会、中国-东盟高科技产业合作委员会等。用好这些合作机制有利于使企业掌握行业信息、拓宽合作渠道。

前不久，我处邀请了有关20个全国性行业协会的领导人就做细做实行业对接进行了会见交谈。近些年来，东盟在中国对外贸易中的地位不断上升，越来越多全国性行业商协会关注东盟，愿意加强与东盟国家行业商协会的合作。我处正在推动双方从行业层面对接，利用RCEP等自贸协定，推动产业链优势互补，助力中国-东盟经济合作更加牢固。

龙头企业应该发挥领头羊的作用，提高企业在RCEP区域的国际知名度和影响力。中国企业品牌知名度在走进东盟时特别需要提升。美国、日本等国早已走进东盟，其产品的知名度在东盟较高。中国企业尤其是龙头企业可借助有关合作机制来提高知名度和竞争力。

（四）企业要遵纪守法，入乡随俗

中国企业走进东盟后出现了不少问题，比如有些中国企业和商人在当地不遵纪守法，引起了当地人的反感。有些企业在东盟发展，不能入乡随俗，没有考虑到当地民众的舒适度。中国企业需丰富国际合作经验，提高国际合作能力。

（五）企业应叠加利用自贸协定

中国企业需掌握自由贸易协定的规则，利用好RCEP协定、用好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2.0版，这些在中国商务部网站都可以看到。企业应了解开放市场时间表，例如RCEP在不同国家之间相互开放市场的时间表。当前，省市都制定了抓住RCEP机遇的行动计划，例如福建、重庆、湖南等。企业应了解本省市的RCEP行动计划，参与执行之中。

善于叠加利用自贸协定，是当今企业开发国际市场的经营手段。中国企业不仅要了解东盟的自由贸易协定，还要充分利用包括RCEP在内的双边、多边自贸协定的叠加用法，来开拓东盟市场及更广阔的国际市场。